第271章 退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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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夫人浑身一软，若非身后嬷嬷眼疾手快扶住，几乎瘫倒在地。

她看着女儿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，再看看江锦昭那冰封般的态度，最后望向主位上脸色越来越沉的许氏，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。

她猛地挣开嬷嬷的手，踉跄着上前几步，对着许氏深深福了下去：

“侯夫人！世子！千错万错，都是我桑家的错！是我教女无方，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孽障！聘礼我们桑家即刻如数奉还！不，加倍奉还！只求侯府高抬贵手！”

她抬起头，脸上涕泪横流，眼神里满是绝望的恳求，“求侯府万万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！雯茵她是一时糊涂！若此事传扬开，她这辈子就毁了！我们桑家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们，也都没脸见人了啊！侯夫人，求您了！给桑家留一条活路吧！”

她匍匐在地，姿态低到了尘埃里。

许氏端坐着，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上的佛珠。

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眼神却深不见底，似乎在权衡着什么。

【不行！绝对不行！娘你可千万别心软答应啊！这桑夫人打得好算盘！退聘礼？补偿？就想用钱堵住侯府的嘴？想得美！】

【这事要是捂住了，外面的人会怎么说？不明真相的肯定以为是我哥江锦昭做了什么对不起桑雯茵的事，或者是我们侯府仗势欺人，无缘无故退了桑家的亲！我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？他以后还要不要在京城立足？还要不要议亲？这口又黑又沉的锅，凭什么让我们侯府来背？】

【桑雯茵自己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，就该承担后果！她不想嫁可以早说，两家好聚好散。可她偏要偷偷摸摸与人私通，珠胎暗结，这分明就是恶意欺瞒，妄图混淆侯府血脉！其心可诛！现在东窗事发，知道怕了？想捂盖子？晚了！】

【娘！清醒点！对这种恶意，绝不能姑息！必须公开真相！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，是桑家女不守妇道在先，我们侯府是受害者！只有这样，才能保住我哥的清誉！才能维护侯府的颜面！】

江颂宜内心咆哮，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县主应有的端庄，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。

就在这时，一直垂眸捻着佛珠的许氏，动作倏地停住了。

她缓缓抬起眼，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深沉权衡，而是变得冰冷而锐利。

“桑夫人，你方才说，求侯府不要宣扬此事？”

桑夫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连连点头：“是是是！求侯夫人开恩！桑家感激不尽！定当……”

“呵，”许氏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，打断了她的哀求，“开恩？感激不尽？桑夫人，你莫不是以为，此事仅仅是桑小姐一时糊涂？”

她微微前倾身体，目光如电：“她与你口中那廖姓男子暗通款曲，珠胎暗结，却依旧顶着与我儿锦昭的婚约！若非今日事发，你们桑家，是不是还打算将这不明不白的孩子，硬塞进我永定侯府，冒充我侯府血脉，让她稳稳坐上这世子夫人的位置？”

“不！不是的！侯夫人明鉴！我们绝无此意啊！”桑夫人吓得魂飞魄散，连连否认。

“绝无此意？”许氏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雷霆之怒，“若非此意，她为何不早说？若真不愿嫁入侯府，大可堂堂正正提出退婚！我永定侯府难道是那等强娶强嫁的人家？可她偏不！她一边享受着与侯府联姻带来的尊荣体面，一边却与旁人暗结珠胎！这不是恶意欺瞒，妄图混淆我侯府血脉，又是什么？！”

每一个字都像重锤，狠狠砸在桑夫人和桑雯茵的心上。

桑雯茵护着小腹的手微微颤抖，脸色更白了几分。

许氏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面无人色的桑家母女，再无半分转圜余地：“此事，关乎我儿锦昭的清誉，关乎永定侯府百年清名！绝非你桑家私下补偿便能了结的！真相如何，本夫人自会派人查得一清二楚！该我侯府担的，我们绝不推诿！但不该我们背的污名，也休想让我们忍气吞声！”

她目光如冰刃，扫过桑雯茵：“桑小姐既然口口声声说这是你与那廖陵奚‘相爱的证明’，那好，本夫人倒要看看，你们这份‘情比金坚’，能经得起多少风浪！至于你腹中这块肉……”

许氏的眼神落在桑雯茵护着的小腹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鄙夷：“桑夫人，这是你桑家的骨血，是留是去，你们自行处置。但若想让我侯府替你桑家遮掩这等丑事，绝无可能！”

“侯夫人！不要啊！”桑夫人彻底崩溃，扑倒在地，泣不成声，“求您了！给雯茵留条活路吧！给桑家留点脸面吧……”

“脸面？”许氏冷冷道，“桑家做出此等事时，可曾想过脸面二字？桑夫人，请回吧！此事，侯府自有公断！”

她拂袖转身，不再看地上哭嚎的桑夫人一眼，姿态决绝。

一直静立一旁的江锦昭，自始至终神色都异常平静。

他的目光，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角落。

妹妹江颂宜正放下茶盏，用一方素净的帕子，极其优雅地沾了沾唇角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与她毫无关系。

只有江锦昭知道，方才那些句句戳中要害的话，正是出自这个看似置身事外的妹妹心中。

一丝极淡的暖意，悄然驱散了心头的寒意。

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，微微侧首，对身后侍立的心腹小厮低声吩咐了一句，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：“去，告诉厨房，往后每日，多备些上好的雪梨。”

小厮愣了一下，随即恭敬应道：“是，世子爷。”虽不解世子为何突然关心起水果，但也不敢多问。

江锦昭不再言语，重新将目光投向厅中。

桑夫人已被两个婆子半搀半架地扶了起来，整个人失魂落魄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。

桑雯茵依旧倔强地站着，护着小腹的手更紧了，脸色苍白如纸。

看向许氏和江锦昭的眼神，充满了怨恨和绝望。

一场闹剧，似乎已近尾声，但那沉重的帷幕，才刚刚拉开一角。

真正的风暴，还在后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