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4章 幕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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幕后

一连几日，晋军水师都在拔除暗桩。</p>

邵慎看得也有些急了。</p>

设置的层层障碍看样子不太管用啊，人家有水面优势，只要肯花时间，早晚能一一清除。</p>

这几天时间内，他又命人在河面上修建了一道浮桥。</p>

每到晚上，就遣人施放火船。</p>

基本都失败了，只有一次运气好，点燃了两艘不大不小的船只。</p>

沔水两岸的梁军看到熊熊燃烧着的船只，欢呼声响彻夜空。</p>

无数本地或杂胡丁壮被驱赶下河，安装障碍。</p>

与此同时，他们搞来了几艘装满沙土的船只，找到水浅的地方，令其自沉。</p>

这是压根不管以后能不能利用这条河了，先沉了再说。至于沉船有没有用，不好说，反正试试总没错的。</p>

岘山上的敌军趁夜冲杀了一回，将一批攻山的杂胡杀得狼奔豕突，溃不成军。</p>

右飞龙卫两千多府兵紧急上前，先密集投放箭矢，无分敌我，将杂胡溃兵与下山的晋兵尽皆扫倒，然后击鼓前进，将敌人又压回了山城内。</p>

及至今日，岘山守军多番大战之下，已不足两千人。</p>

初十，一股河陇来的小部落因伤亡太大，鼓噪不休，直接被严阵以待的黄头军、捉生军两相夹击，千余人尽皆屠灭。</p>

杂胡受到了震慑，但士气也更低落了。</p>

前方战场的消息在十一日夜间传到了淯阳。</p>

彼时邵勋正在和羊冏之下棋，听到消息后起身，看着墙上的地图。</p>

此番南巡，太保潘滔没来，因为他病得很重，难以起身。</p>

裴邈亦身体有恙，不过还能视事，邵勋着其于洛阳静养。</p>

也就羊冏之身体还算硬朗，但这个年纪了，谁说得准呢？没有现代检查身体的各种仪器，说不定身体已经积重难返，只不过还没爆发出来。</p>

“南下之兵，可分三路。”邵勋看着地图，说道：“羊卿以为如何？”</p>

“我看巨鹿郡王失算了。”羊冏之一点不客气地说道：“陶侃没有赶来襄阳城下的意思。”</p>

“打仗哪有次次如意的？”邵勋摇头失笑：“陶士衡不过四万兵，这边分一分，那边分一分，能动用的也就那么些。”</p>

当年老曹与孙刘联军大战时兵多不多？那当然多，都超过二十万了。但分兵几路之后，每一路兵就少了，再去掉地方驻防兵力，投入一个战场的兵力就更少了。</p>

最终赤壁大战，前线已经和吴兵接战了，都成熟人了，后面还有不止一支部队在往前线赶路。</p>

战场容纳能力就那样，通行能力也不佳，行军隔着老远，各支部队被地形割裂，摆不开太多人，最终搞成一场稀里糊涂的败仗。</p>

不过也正因为如此，南郡、襄阳等地得以保存，因为那些部队根本没来得及参战，实力尚存，可以和孙刘联军打烂仗，你来我往。</p>

邵勋的部队现在也被分割了。</p>

“徐朗在安陆病了。”邵勋指着地图说道：“朕令其保住安陆，伺机清扫诸县。”</p>

“陛下，不如遣人招抚。”羊冏之说道。</p>

邵勋好像没听见。</p>

江夏有几个豪族，基本都集中在一个县，即郡城安陆，其他地方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势力，只有乡间土豪乃至具有山贼水匪性质的团体，由此可见这个郡的核心就在安陆，而此城在三国那会多半时间属于北方。</p>

安陆李氏降了，但黄氏没有降，张氏也没有降。</p>

徐朗病倒之前，协助李氏击破了黄氏，但张氏仍在顽抗。</p>

羊冏之让邵勋遣人招抚，那是出于“朴素的感情”。</p>

邵勋装傻，那是出于“现实的算计”。</p>

南下荆州，总要破一些家的。</p>

襄阳廖氏破家了，这是一块大肥肉，已经被他拿在手里。</p>

蔡家那狗屁实力，还想保住祖上那庞大的家产？做梦。</p>

而且，像蔡洲这种好地方，和你蔡氏远宗族人有什么关系？都不是一家人了好吧？你们是来吃绝户的吧？</p>

给两个小官打发掉，家产收走便是。</p>

江夏黄氏、张氏干掉，家产收走。李氏出任太守，正反榜样都有，简直是赢两次。</p>

一场大战，怎么可能不洗牌呢？</p>

当然，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对，天下事贵乎中庸，于是邵勋又指着地图说道：“西路江陵那边，可招抚。”</p>

“江陵虽富，但多为荆襄大族支脉迁徙而至，门第不高，招抚何人？”羊冏之问道。</p>

“卿何必执着门第？”邵勋不悦道：“况且朕也没打算招抚那些士族支脉。他们若主动来投，可也。若不投，攻杀便是。朕要招抚的乃乡间土豪，此辈没有门第，然上进之心迫切，便是一江贼首领来降，朕也不介意。”</p>

羊冏之看了邵勋一眼，道：“陛下英明。”</p>

“卿似有未尽之言？”邵勋问道。</p>

羊冏之叹道：“臣知陛下之志。然此刻已冬月，距开春不过三四个月罢了，若不能速取江陵，大军疫病猛增，不撤也得撤。陛下或可宽宥江陵豪族，令其来降，不但战事大为顺利，今后还可以江陵为基，打造水军。否则，便如曹孟德那般，无奈弃守江陵。”</p>

一句话，你要在当地有群众基础。</p>

这个“群众”，可不是指普通老百姓。</p>

群众支持你，你就可以站稳脚跟。群众不支持，那就只能灰溜溜撤军。</p>

邵勋沉吟未决。</p>

他知道，在魏晋乃至南北朝这个时间段，与其说军事仗多，政治仗则更多。</p>

地方上的支持，不仅仅是粮食物资，还有兵员。</p>

邵勋的主力部队是不可能常驻这一片的，你总要任命地头蛇为官，帮你守御地方。</p>

“江陵可用谁？”邵勋问道。</p>

“南阳、襄阳互相攻伐多年有些大族忍受不住，便遣子侄辈迁居江陵治产业。”羊冏之说道：“陛下不妨挑选几个顺服之辈，令其游说。大军压境之下，人心思变。陶士衡久不来襄阳，臣以为其或屯兵竟陵，诱我军南下，那就断掉他的根基，让他无处筹措粮草，无法久持下去。”</p>

邵勋听完，赞道：“此乃釜底抽薪之策。”</p>

羊冏之拱了拱手。</p>

“卿可能为此事？”邵勋问道。</p>

“愿为陛下分忧。”羊冏之说道。</p>

“善。”邵勋笑道，说完又看向地图。</p>

东路清扫江夏残敌，西路大举南下，直扑江陵，唯有中路还在包围襄阳，看看能不能钓到晋军主力。</p>

如今看来，希望不大了。陶侃一直在用水军折腾，或有一些陆师，但人数不多，显然没把襄阳当回事，只是鼓励守军继续坚持罢了。</p>

“卿至襄阳时，带一些绢帛。”邵勋又道。</p>

羊冏之一愣，继而猜测不已。</p>

“没别的意思。”邵勋摆了摆手，道：“岘山、蔡洲屡次激战，诸部伤损不小。有些部落出征时不过两千人，折损近半，甚是惨烈。战死者人赐三匹绢以为抚恤，活下来的人给一匹。这些部队可以撤下来了。襄阳豪族——”</p>

想了想后，又道：“罢了，战后再说。”</p>

羊冏之心中一动，这是要襄阳豪族战后出钱帛、粮肉犒军。之所以现在不提，那是怕他们再反。</p>

邵太白的心肠，真是从上到下，黑得一塌糊涂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