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九章 青鸟幻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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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琥珀色竖瞳扫过程朝紧攥的剑柄:“倒是你们,为何擅闯禁地?”
程朝定了定神,恭敬地行礼道:“晚辈程朝,为救家父性命求访圣药。若前辈愿施以援手,程某愿以性命为契!”
“程朝不可!”萧溯强撑着起身,染血的指尖扣住她腕间。
“月族圣药,本就为济世而生。只是...”青鸟忽而展翼,清光漫过两人相握的手。
它尾羽轻扫,地面浮现一方水镜:“取药者需过心劫,你二人可敢一试?”
“前辈,为救我父亲,程朝万死不辞!”
青鸟清啼婉转,周身泛起柔和光晕,转瞬将程朝与萧溯卷入其中。
“......”
朦胧光影间,水汽凝结成镜,镜中朱墙黛瓦缓缓浮现,金木将军府五个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,恍若时光倒流。
“这是……”萧溯喃喃自语,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画面一转,他看到正在庭院中赏花温婉端庄的妇人,妇人眉眼间透着慈爱与温柔。
萧溯的呼吸一滞,眼眶瞬间湿润:“母亲...”
儿时每至春日,母亲总会带着他在这方庭院读书,教他辨认药草,讲述青鸟与神女的传说。
“母亲……”
镜中妇人似有所感,回首莞尔一笑,目光穿透镜面直直撞进他心底最柔软处。
这一笑,让萧溯几乎要忘却眼前皆是虚幻,直到指尖传来刺骨寒意才惊觉自己在徒劳地触碰着冰凉的镜壁。
“夫人!”
就在这时,身着玄甲的男子大步踏入庭院。
“父亲...”
萧溯认出,那是他的父亲,曾经名震天下的金木大将军。
“夫人,观儿今日又得了先生的夸赞,我们观儿小小年纪便展现出非凡的武学天赋,日后必成大器!”父亲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庭院中。
妇人盈盈起身,素手为夫君整理歪斜的披风:“将军,观儿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您的悉心教导。”
镜中光影倏然变幻,萧溯看到了年少的自己。
披红挂彩的俊朗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,引得沿街百姓纷纷驻足赞叹,大越最年轻的武状元,风光无限。
“小弟!”一声呼喊打断了萧溯的思绪。
他看到自己的大哥从人群中挤出来,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好弟弟,真给我们顾家争气!”
萧溯望着镜中意气风发的自己,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春风得意的日子。
那时他鲜衣怒马,从未想过家族会遭逢巨变。
画面再次流转,金銮殿上,皇帝亲手将虎符交到他手中。沙场上,他挥剑斩敌,身后是猎猎作响的顾家军旗...
“此镜可映出心中最渴望的景象,也能让人沉溺其中。”
青鸟空灵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:“萧溯,你乃故人血脉。你的母亲,正是与我定下守护契约的神女。”
原来,自己的身世竟如此特殊,怪不得青鸟会在闻到他的血后出现。
镜中画面依旧鲜活,父亲母亲相携漫步,兄长在一旁笑着打趣,而年少的自己正在练习剑法。
“呵...”
这虚幻的圆满刺痛了萧溯的双眼,他突然握紧剑柄,寒光出鞘斩断幻象:“顾家虽已覆灭,但我萧溯尚存。”
“程朝还在等我!”
说罢,他转身踏入茫茫镜海。
...
程朝踏入幻镜的刹那,眼前忽现猩红血色。
朔风裹挟着黄沙扑面而来,战鼓轰鸣如雷,箭矢破空声与哀嚎声交织成人间炼狱。她踉跄着扶住断戟,定睛望去,正是程家军的玄色战旗在硝烟中摇摇欲坠。
“大哥!二哥!”她的嘶吼被炮火碾碎。
战火中,她看到大哥程忠伯身披重甲,手持染血长枪与数十敌兵缠斗,他的铠甲裂痕遍布,每一道缝隙都渗出汩汩鲜血,可枪尖挑飞敌首的动作依旧凌厉如电。
“杀啊!”
程家军将士们组成人墙,用盾牌死死护住后方营帐,帐中高热未退的程忠仲蜷缩在残榻,左手以诡异角度扭曲,右腿缠着渗血的木板,他攥着断剑的手还在发抖,脸上溅满血沫。
忽而敌阵箭雨如蝗,赤焰裹着破空锐响撕裂夜幕。
“嗬!”
程忠伯大喝一声,翻身跃上战马,长枪舞出银芒将半数火矢击落,可仍有几支漏网之矢穿透他的肩胛,他闷哼着跌下马背,却在落地瞬间挥枪横扫生生扫断三个敌兵的腿骨。
“将军!”
程家军见主帅受伤嘶吼着发起决死冲锋,残刃相击迸发的火星里,断臂将士抱住敌兵滚下悬崖,血肠拖曳在碎石间,腹破者将短刀狠狠楔入敌喉,温热血泉喷溅在他染血的甲胄。
“大哥!”
程忠仲踉跄着要冲出去,被几个老将死死按住。
“内奸通敌!少将军快走!”
白发老将咳出带血的碎牙:“程家军就算死绝,也要给您杀出条活路!”
话音未落,敌军铁骑已如潮水般涌来,老将转身挥刀却被长枪贯穿胸膛。
“少将军快走...”
濒死之际,他的手指还死死扣住敌人的马缰,任马蹄将自己踏成肉泥。
“不要!”
程朝喉头腥甜,双腿似被玄铁锁链钉入地脉,她只能看着将士们以命相搏。
不要...
她眼睁睁看着程家军将士们用血肉之躯铸成防线,马蹄碾碎士卒头骨,脑浆混着泥浆溅上程忠仲衣袍,长矛贯穿躯体的兵卒抱住敌将滚入火海,焦糊气息混着硝烟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嗬...”
程忠伯浑身浴血,手中长枪已卷刃仍在嘶吼着挥枪刺敌。
“忠仲!”
他扑过去挡住刺向弟弟程忠仲的长枪,枪尖穿透脊背的瞬间奋力砍下敌首。
忠仲...好好活下去...
他颤抖着捂住弟弟的嘴,任由敌军的长枪捅入后背,血液顺着指缝缓缓淌入程忠仲口中。
好好活下去...
“大哥!!!”
程朝的哭喊震碎幻镜边缘,鲜血顺着镜面蜿蜒而下,在脚下汇聚成溪。
“大哥...”
镜中血火仍在翻涌,她踉跄着后退两步,被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。
“是幻境,别信。”萧溯的玄色衣袍上还带着血腥味,掌心贴着她冰凉的脊背。
涣散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眉睫上,程朝道:“我知道...我怎会不知?”
“程朝,这是青鸟设下的迷障,你若沉溺...”萧溯单膝跪地,骨节分明的手指试图掰开她嵌进掌心的指甲。
滚烫的泪水砸在他手背上,与干涸的血痕融成暗红水痕。
“可是,萧溯,好痛...”
她揪着自己的心口,泪流满面:“真的...真的好痛...”
望着镜中渐渐模糊的人影,喉间泛起铁锈味,仿佛当年吞下兄长最后一捧热血。
程朝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无尽悲怆。
“萧溯,当年顾家被灭门的时候,你也这般痛吗?”
萧溯浑身一震,染血的指尖悬在半空:“你怎么知道,我是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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